林雨夜
山风凝云山雪稠，雪融春滟一江流。
水落溅溅深谷曲，渐分南北两滩头。
江流愈宽愈缓软，江湾成碧聚沙鸥。
沙鸥临空下东浦，莞尔轻点水中洲。
中洲低浅近江雾，缭绕清宵晨作露。
久被露湿化为泥，渐成蒲草生根处。
两岸从此望相遥，两异风景共一昭。
北岸有滩土软润，南岸生峦石高削。
千载稀音天水演，终有阡陌炊烟缭。
人相游访行商贾，凌江飞跨一巍桥。
桥南桥北两相通，人来人往各相逢。
桥下中洲栖鸾凤，尔汝常歌两心同。
朝发江北映花靥，暮卧江南枕劲风。
两岸虽隔似不远，行人攘攘过飞虹。
怎奈一朝烽烟起，人心贪婪终未已。
南城兵铁鸣铿锵，北城血染秋叶里。
昔日桥头会亲朋，今夜北城挂南灯。
南丝夜吹夹两岸，谁复灯下悼北城！
遗民遗女含恨老，花开花落仇未了。
高城暗夜暗磨刀，另起山头势不小。
百年夺得北城归，轻葬骸骨作花肥。
桥心一道铁锁下，自此南北两相违。
冬来雪覆双城冷，梅落催人忆乡景。
虽有青鸟殷勤飞，不比当年灯下影。
国恨犹堪共戴天，思亲怎堪一年年。
欲渡江流相寻觅，又多兵戍铁锁边。
隔门相看手相执，欲拥不成泪沾湿。
皆谓此桥莫登临，人人登临人人泣。
却闻江上有中洲，宜可在此泊行舟。
渐有痴心凌浪涌，相会相拥在中洲。
中洲今有鸳鸯聚，又有青鸟梳翎羽。
虽多笑语对飞花，难抵日斜离别苦。
彼在两岸各有家，离家三里有官衙。
幽藏便不愁饿死，乡音乡俗岂可遮？
中洲白日人来往，入夜惟余孤月朗。
黄萱昼睹有情人，夜来亦学相自赏。
终有南客羡林芳，中洲从北学作妆。
亦有北客慕兵铁，中洲从南舞刀枪。
十年学成终觅渡，既渡心决谁回顾？
徒留棹人卧中洲，枕石餐风饮清露。
经年冬去又春回，洲上忽有繁花开。
红紫迭比去年盛，游人如织相往来。
花月相望又相衬，南北相谐莫相猜。
愿彼相师结尽解，成荫百木手共栽。
叶舞成风风更暖，炊烟水烟相缱绻。
中洲熙攘洒斜阳，盟亲渡客踏歌返。
两岸临江多有言，雾里烟缭小桃源。
谁知千年前两岸，同心曾是伊甸园？
山风山雪一江流，烟云烟水划春秋。
铁桥铁锁皆半锈，无声无泪立江头。
已失锁钥终难解，时有纷争卒未休。
星河桥下春草晚，和梦长在水中洲。
此诗见于南洋集八。
2023.3.20